第19章 （短篇九）：下救赎

陆子默好不容易在医院垃圾箱里，找到了被六月妈妈扔掉的这只几乎全新的dior盗版口红。她不知道为什么，六月要找这个东西。多少次恶臭都想放弃了，耐不过六月无辜又可怜的神情。她和自己一般的年纪，戛然而止了。感同身受里她想起了自己的挚友。

        她明明是个千金大小姐，为何死后执着于这样的盗版？

        “真的太感谢你了，子默。”六月欣喜若狂，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月光穿梭过透明的魂魄，泪珠好似钻石般闪耀。夏日的鸣蝉打破宁静的夜，六月也诉说着如同泪珠般珍贵的生前的最后时光。

        6月4日，生日。依旧是在病房中度过，今年似乎更糟糕了一些，重症监护室。印象中的每一年生日，都不能和别的人一样，聚会，蛋糕，三五个朋友，六月的生日，只有一些寡淡的病号餐，和延续生命的药物罢了。

        呼吸机上冰冷的数字，面罩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心脏检测仪有气无力的参数。都似乎宣告着，她为数不多的岁月。

        六月望着天花板的反光倒影中紫得发黑的嘴唇，小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嘴都是粉嫩的颜色，而自己紫得像老巫婆。原来，这些都是先天性心脏病的烙印。

        六月的生活也因为这该死的心脏病一团糟，住院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的一次偶然事件惊吓也让父母彻底阻隔了自己的交友。19岁了，她竟然一个朋友都没有。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想要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一天，想要自己的朋友，甚至，男朋友？

        就在六月想入偏偏的时候，一个身影溜进了她的病房里。

        “谁？”好在，她并没有受到惊吓。

        “嘘，求求你，别出声。外面有人追我。”一个看起来20多的小伙子，皮肤黝黑，有点清瘦的样子，还带一点口音。

        ……

        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让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世界的人形成了焦点。

        “哈哈哈哈哈，谢谢你，不过，我有一个愿望，你可以帮我实现吗？”六月凑近了男生的耳边。

        “什么？你这个样子怎么能乱跑？不行不行，出人？”他想说出人命了怎么办。

        “我想在我最后的日子里，真正的活一回。”六月望了望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她竟然一次也没有认真看过。上帝一早就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可，谁又能够永生呢？死亡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只不过早晚而已。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来了这个世界一遭。

        男子从她的眼里，彷佛读懂了什么。

        就这样，她骑在他偷来的摩托车上，开启了19年来，最疯狂的一天。

        她紧紧的用力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背上。六月轻轻的闭上眼，感受着微风中的湿气，城市的喧嚣。男生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和六月微弱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冷不冷，我要不要开慢一点？”男生从反光镜中撇了一眼六月，乌黑浓密的头发，白净的脸庞，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只可惜，她却得了这样的绝症。他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不冷。”六月抱得更紧了。

        青春期的懵懂，不在乎时间，身份，地位，更多的，只是当下的我们。

        他带她去了她从未曾去过的夜市，一眼望去，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人。

        有小吃，饮料，手工，还有街头艺人。六月对这样的人间烟火充满了好奇。呼吸微弱又急促，但也无法阻拦她继续下去的脚步，老天爷，求求你再给多一点时间吧。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片树叶的凋零，一朵花的绽放，也没有来得及走遍大街小巷。

        走到一个路边摊，上面摆满了各种劣质的盗版口红。男生驻足了很久，东拼西凑，在包里掏了很久，最终把包里所有的钱买下了一支dior的口红。

        他略带羞射，又满心欢喜的送给了六月。

        “涂上口红，就看不到紫色的嘴唇了，生日快乐。小丫头。”

        六月起先是愣了一下，再是微微一笑，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好甜。这一刻，男生的心，融化了。她毫不犹豫的双手捧过这份礼物。男生憨憨得笑了，爽朗的笑声中，还能看到缺了一半的大虎牙，他给她讲起了虎牙缺失的来历，以及他曾见到的世界。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的，六月的身体，支撑不住这样的折腾了，她时不时的咳嗽，呼吸空难，甚至，嘴角还有一丝血渗出。

        顾不得一切，男生拼命的抱起六月，往摩托车上跑，十万火急，把她送回了医院。一路上，他都在默念，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后来，她被送进了抢救室。

        而他也因为送她回来，被警察带回了看守所。

        再过不久，她去世了。

        他们的关系，就好比两条相交的线。焦点之后，越来越远。

        无名，钟跃，陆子默，炽枭4人，通过监控调查，最终找到了六月寻找的人。

        他叫张志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社会底层了。

        听了转述，和口红。

        张志强相信了陆子默的话，和六月去世的事情。

        那一刻，破旧不堪，犯着恶臭的出租屋里传来了委屈的哭声。那一刻的萍水相逢，悸动的两颗陌生的灵魂。张志强努力的回忆起六月的脸庞，他强忍着泪水，把口红埋在了出租屋旁的梧桐树下。六月的灵魂也默默的陪在他身旁。

        数年后，张志强的生活有了起色。他不再颓废，不再虚度光阴，一步一个脚印，虽然辛苦，但却踏实，安稳，有滋味。每年的6月4号，他都会到曾经的出租屋的梧桐树下和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孩说说话。因为她在他的世界的惊鸿一瞥，让他重拾起对生活的希望。原本一无所有对世界也无依恋的他，因为她再次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他们的故事告一段落，因为六月的故事，却引发了许多思考。为什么会晕倒，自己大限将至了吗？原本他是不怕魂飞魄散的，可如今的脑海里，多了一些羁绊的身影。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无名不知道，也许活着本身就没有意义，我们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的生活相对有意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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