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山是山

　　山谷，溪河，小船，夜色幽静，美景如梦。
　　有道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少年提着酒壶，卧于船上，眼神迷离，微醺。
　　半醉半醒间，他又喝了一口壶中烈酒，醉意更上头。
　　此时遥望天上星河，却见弯月摇曳，似乎摇摇欲坠，殊不知是自己已经醉了。
　　如今穆棱已是舞象之年，在这大山脚下的新月村也整整生活了十六年，今日正是他的十六岁生辰。
　　借着醉意，他又想起十六年前自己呱呱坠地的那一晚。
　　那一年，他十八岁……
　　还记得清明节那日下着细雨，雨停后，他去墓陵扫墓。
　　却飞来横祸，不知从何处射来一大石，也不知行凶者是谁，但他断定凶手绝不是人。
　　因为那块石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直接将他的脑袋砸扁。
　　醒来后，他便看到接生婆将自己从娘胎里拽了出来，那时连脐带都还没剪断。
　　因此穆棱一直很纠结，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轮回转世还是魂穿此身。
　　死于墓陵，生为穆棱。冥冥中似有天意。
　　但穆棱是个很看得开的人，虽然还记得上辈子的事，但既然已经换了一个新身份出生在这个世界，那么前世的一切便都随风而逝。
　　这一世，他只是穆棱，一个从未走出过村子非常向往山外面世界的少年。
　　虽然这个村子如同世外桃源般与世隔绝，但穆棱却有个惊人的发现。
　　这个看似普通的村子，却一点也不普通。
　　那些看似朴素的村民们，也似乎都大有来头。
　　隔壁老王总说自己养的黑狗是哮天犬的子孙。
　　听村民们说，经常来村里捣乱的猴子也是从花果山上偷溜出来的。
　　就连后院狗子哥耕地用的耙子都是当年猪刚鬣使用的神兵九齿钉耙。
　　不仅如此，他还曾亲眼见到死去的老黄牛变成魂魄回到村子里哞哞叫，似是在呼唤他的主人；见过一只从山上跑来的白兔忽然变成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也看到过御剑之人从天边飞过。
　　妖魔鬼怪，仙人留迹，这似乎是神话中的世界。
　　为了看清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穆棱便总想翻过大山去外面看看。
　　只是村里一直有个规矩，年轻的孩子在未满十八岁之前都不准离开村子，更不准踏入近在咫尺的大山之中。
　　穆棱不信邪，幼时曾偷偷进了山，但是迷迷糊糊宛如梦游，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竟重新回到了家中。
　　而且那次被父母知道，一向疼爱甚至溺爱自己的双亲，却是破天荒的把他一顿胖揍。
　　从那以后，穆棱便再也不敢擅自进山。毕竟他只是个凡人，没必要因为好奇就不断作死。
　　而且这山也太邪门，巍峨无尽望不到边。新月村恰在山谷之间，因此周围四面环山，就像个牢笼一样把村子锁在了此处。
　　从小到大，穆棱唯一的乐趣就是跑到村西边的小河里戏水捕鱼，或在这小船上独自饮酒。
　　除此之外，就是陪着父母去田地里耕作，春耕秋收，要留下足够的粮食渡过漫长冬季。
　　此时，此夜。
　　小溪上传来他那如梦呓般醉醺醺的声音。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穆棱将酒壶随手一扔，落在河中，溅起水花，荡开了一层涟漪。
　　而在河边，几个孩子正学着大人的模样在尝试用木炭烤鱼。
　　听到河中央小船上穆棱的醉话，孩子们便议论纷纷。
　　“穆棱哥又开始作诗了，难怪村子里的夫子都说自己没他有学问。”
　　“是啊，俺娘说穆棱哥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有一肚子学问呢！”
　　“可是俺爹说他是个怪人，因为他从出生时就能开口说话，当时可是把接生婆都吓晕了过去。”
　　“咱就是说，人家可是文曲星转世，就算打娘胎里能开口说话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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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稚语，童言无忌。
　　然而几个孩子只顾着谈论那神仙般的穆棱哥，害的鱼都烤糊了。
　　最后孩子们只能悻悻然离去，唯有小船上的穆棱在这里过了夜。
　　星辰如梭，月落日升。晨风似雾，细雨如烟。
　　一丝凉意使得穆棱从睡梦中惊醒，醒来时便连连打着喷嚏，衣衫已经被雨水浇湿，着了风寒。
　　“我去，不是吧，贼老天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每次醉酒你都要下雨浇醒我？”
　　他此时头很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也是滚烫。
　　“哎，看来又得在这船上多休息一会儿了。”
　　穆棱无精打采的钻进船舱里，只是休息了片刻，身上的风寒便退去，脸也没那么烫了。
　　他的体质很奇特，可以说是骨骼清奇。从小到大，无论得了什么病，只要稍微休息一会儿，身体就会痊愈。
　　因此，他这也算是百病不侵。就算是得了病，只要稍作休息很快就会痊愈。
　　但这个秘密连穆棱的父母都不知道，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要留一些底牌，毕竟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没点特殊的本事便难以生存。
　　虽然眼下困在村子里出不去，但只要到了十八岁，他就有资格去外面闯荡了。
　　“还有两年，真是难熬啊。”
　　穆棱划动船桨，来到岸边。此时雨刚停，他望着眼前雾气缭绕的大山，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与好奇。
　　他曾不止一次问过村里的人这座山究竟是什么山，但始终没人告诉他。
　　而村里人越是隐瞒，他便越是想要去探索，破解这大山上的秘密。
　　此时他又像往日一样望着山峰而出了神。虽然他只进过山里一次，但是自从那次进山之后，便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山里呼唤他似的。
　　“如此看着这座山，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罢了，还是老老实实等两年后去里面一探究竟吧。”穆棱摇了摇头，缓过神来，便转身向着村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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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时间匆匆而逝。
　　此时，村口处。
　　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来到村外，一起送别穆棱。
　　十八岁的穆棱身体又壮实了许多，母亲泪眼婆娑，紧握着儿子的手，不断地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
　　穆棱也有些不舍，但他更向往外面的世界，便对面前的父母说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你们也不必如此伤心，我只是出去转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牵着一条黑狗走了过来。
　　那黑狗见到穆棱，便挣开主人的手，立刻向着他狂奔而来，直接扑到了穆棱的怀里。
　　穆棱抚摸着它的脑袋，笑着说道：“大黑，你若真是哮天犬的后裔，那就麻烦你替我照顾好我的父母和村里的长辈们。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黑狗哼哼两声，摇晃着尾巴，在穆棱怀中磨蹭着。
　　光膀大汉走到人群中，来到穆棱面前，笑着说道：“每个新月村的人到了十八岁都想去外面看看，等你逛够了，若厌倦了外面的世界，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回来，你要记住，新月村是你的故乡，这里是你的家。”
　　这大汉便是隔壁老王，穆棱一直称他王伯。
　　王伯刚嘱咐了几句，又有一青壮男子扛着耙子小跑着来到穆棱身边。
　　“好小子，刚过了十八岁生辰马上就要走。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就把我这把耙子送给你吧，路途艰险，也好防身用。”
　　穆棱从青年手中接过这沾满泥土的耙子，眼神里也充满了感动，向对方说道：“谢谢你了狗子哥，连九齿钉耙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给我了。”
　　“咳，一个耕地耙子而已，瞧把你感动的。你去外面见见世面也好，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叔叔婶子的。”狗子哥拍了拍穆棱的肩膀，鼓励道。
　　穆棱说了声“多谢”，随即便看向平时不善言语的父亲，父子二人眼神交汇，同时对着彼此点了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别总是很伤感，穆棱与父母及村民们一一道别，便扛着九齿钉耙向着眼前那梦寐以求的大山上走去。
　　从此后，天高海阔，前程莫测。
　　而穆棱一直藏着心中豪气，如今已登上山峰，便再也忍不住，抬头望向前方，高声呐喊，声音响彻山间：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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