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南疆有灵
两人一前一后，即便是游动在冰冷的水中，也身形如风。
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透出光亮，两人从地下河冲到了一处地势较低的山谷。
毕方率先上岸，在水中待了如此久，流仙裙上却无一处打湿。
“你怎知剑冢后有密道？”张一林从水中跃起，甫一落地，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比方转过身来，“母亲之命我已完成，其它不便透露，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没有直接回答张一林的问题。
张一林点点头，看着毕方的右手。
“这摄魂铃你带走吧。”，毕方取下右手金铃，递给张一林，“万剑宗的血池显是有人以大神通布下结界，将残魂拘在池中。你父母的残魂若离了摄魂铃，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张一林接过铃铛，拱手拜谢。
“我也不是送你，你要护好我这铃铛，待你事成之后，来慈溪谷归还”，毕方转身欲离去。
“万剑宗的人已见过你，酆都还能回去吗？”，张一林抬头喊道。
毕方也不回头，只是抬起手摆了摆，纵身飞远。
张一林抚摸着铃铛，心中思绪汹涌。
这本是摄魂夺魄的魔铃，此刻却感觉无比亲切，只因父母的残魂在里面。
这是复活他们的唯一希望。
只是怎么个复活法呢？张一林不知道，但天虚子可能知道，他已打定注意回蜀山向师父说明情况。
张一林缓缓将摄魂铃收入怀中，抬手拍在旁边一株松树上。
大片的雪花倏然而下，松树应声而倒。
他手指真元聚拢，点向地上倾倒的树干。
那树干顿时皮消肉散，活脱脱被削成一把木剑。
张一林御剑飞至高空，辨了辨埋剑那小镇的方向，径直飞去。
张一林和毕方从天山托木峰山洞内跳下暗河，虽游了半个时辰，不过奔出五百里。
此刻御剑，速度不可同日而语，约莫半盏茶时分，远方已隐隐有人家出现。
又是傍晚时分。
张一林撤了木剑，走到那巷子口，环顾了四周，左右无人。
右手一探，金光迸出，长剑从地底钻入手中，地上又恢复如初。
他转身走出两步，想了想，又转进巷子，来到小乔的酒馆前。
听雪还是坐在那晚的位置。
背对着张一林。
长剑靠在左侧，柴火倚在右边的墙角。
小乔正在拨弄地下的火盆，“快打烊了，劳烦客观明日再来”，她抬起头，看见张一林。
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你呀，快进来”
又转头对听雪说道：“快看是谁来了”
听雪手中的酒杯已干，却仍握在手中把玩，“坐”
张一林顺势坐下，转头对小乔说道：“能帮我拿一个杯子吗？”
“好”，小乔笑着点了点头，回后厨拿了个瓷杯，又端上一盘熟牛肉。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馆外开始飘起鹅毛大雪，馆内仍然暖意洋洋。
“你知道毕方会来？”，张一林也不拐弯抹角。
听雪点了点头，“她早与我联络过”
“你不是万剑宗的”，张一林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长出一口气，喉咙中热辣无比。
西陲天寒地冻，朔风如刀，非如此烈酒不足驱寒保暖。
听雪放下酒杯，转头看着张一林，“是不是重要吗？”
张一林也看着他，许久，吐出一句，“今后有什么打算？”。
显然断定听雪助他之事已败露，万剑宗已无听雪立锥之地。
听雪看着里屋的屋帘。
小乔早已转身走进了里屋，男人之间的事情，越少知道越好。
“去她的故乡”，听雪说起这句话时，嘴角不自觉上扬，笑容满溢。
张一林又倒了一杯酒，却未立马送到嘴边，而是举了起来。
听雪也举起了满杯。
两人碰了一下，俱都仰脖一饮而尽。
张一林起身走出小酒馆的门口，飞身而起，“替我谢谢小乔”，声音悠悠扬扬随着雪花洒下。
听雪笑了笑，小乔走了出来，看着门外的天空，轻声说道：“也祝你一路平安”。
也不管张一林能否听到。
张一林当然能听到，他心中升起一股温暖。
不远万里来到天山，几经周折，终于查知父母的下落。
是不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摄魂铃，已被心口捂得有些发热。
真元催动，全力往蜀山飞去。
慈溪谷本在天山至蜀山的路上，张一林若要弄清楚毕方和蝴蝶夫人的秘密，大可前去拜访。
只是父母残魂实乃当前的头等大事，其余管他是敌是友，只要不误了自己的大事，便随他去。
神行符号称一日万里，此刻张一林七层玄功在身，长剑助力。
只过得半日多一点，已飞至蜀山养性峰上。
天还未亮，正是平日里张一林上养性峰吐纳的时间。
此刻他站在崖边，放眼望去，朝霞欲起，旭日待升。
“一林，你回来了”，身后响起天虚子的声音。
张一林心中一惊，”大为佩服，“师父果然修为了得，他已到我身后，我却浑然未知”
“见过师父”，张一林转身快步走到天虚子身前，行了一礼。
天虚子点了点头，晨风吹起白发白须，脸上多出了一些皱纹。
“师父何时出关的？”张一林见天虚子短短几日便老了许多，不禁猜想是不是师父闭关不利，遂提前出关了。
天虚子摇了摇头，露出慈祥的笑容，“为师没事，无需担心”
张一林点点头，心中却不太信，师父既不想说，必然有难言之隐，自己也不便多问。
天虚子伸手搭在张一林肩头，面露赞许，“你果然气海已开”。
张一林拱手恭敬地拜了拜，“全靠师父提点，弟子有幸不辱师命”
天虚子凭空扶起张一林，右手一指，张一林长剑脱手，浮在半空。
天虚子眼放精光，盯着长剑，从剑柄扫到剑尖。
金芒倒映在他略显苍老地瞳孔中，上下跳动。
“师父，这剑便是由东海孤岛所拾得的短剑变长而来”，张一林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天虚子脸色。
天虚子表情平和，并未显得惊讶，“不是变长，此剑非凡物，想必在孤岛时是封印未解，开封之后，恢复到了它原本的样子”
张一林恍然，于是将苍梧山受苍梧老人托孤、误入山洞放出黑色长戟、毕方和蝴蝶夫人的渊源、天山万剑宗之行还有父母残魂的事情悉数向天虚子禀告。
这一通说下来，朝阳已徐徐升起，变成了烈日。
天虚子静静地等张一林说完，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崖边，向南望去。
“师父，可有复活残魂之法？”，张一林扑通一声跪在天虚子身前。
天虚子转过身来，伸手将张一林扶起，叹了一声。
“此乃夺天地造化，对抗阴阳。为师行走多年，尚无见过此例。”
张一林心下一沉，眼中精光骤然消散。
难道今生就此与爹娘天人永隔了？
“不过……”，天虚子欲言又止。
张一林本心意顿消，此刻听得天虚子又有后话，紧急地问道：“师父，不过什么？”
天虚子皱眉思索，最终还是说道：“不过为师早年在南疆见过一个白骨生肉之人”
张一林听得或许有希望，追问道：“白骨生肉？”
“那人被酆都擒去，施以凌迟之刑，全身筋肉皆被剔去，只留下骨架、血管和心脏，不是死人，胜似死人”
天虚子回忆起来犹面带不忍之色，张一林此刻只关心是否有机会复活爹娘，也不管他说得如何耸人听闻。
天虚子继续说道，“南疆甚行巫术，大祭司用一种草药以黄龙鼎炼了三天三夜，最后聚成一滴水，滴在那人白骨之上，片刻间骨头上便长出肉来，七天之后，便完好如初”
“哪里有聚灵草？黄龙鼎在谁手里？”，张一林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师徒之礼，连珠炮似地追问天虚子。
天虚子抚了抚张一林的额头，让他静下心神。
“聚灵草传说在南疆十万群山中，有妖兽看守。黄龙鼎原本在慈溪谷，由蝴蝶夫人的师傅青囊居士掌管，后酆都劫掠慈溪谷，眼下在罗刹手里”，天虚子看着张一林，眼神沉重。
“师父，我要去南疆寻那聚灵草”，张一林语气坚定地说道。
“一林，这聚灵草生长之地不定，十万大山重峦叠嶂，荒无人迹，找一颗草似大海捞针，况且……”
张一林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天虚子神色一惊，刚要扶起他。
他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叫一声，“师父！”
天虚子伸出的双手顿在半空。
“徒儿年少遭逢变故，全仗师父收留。本应为光大蜀山倾尽全力，只是眼下父母残魂尚在铃中，徒儿实难弃之不顾。不管那聚灵草和黄龙鼎是否真能起死回生，徒儿也得试一试，方不枉为人子”，说着已带着满满的哭腔。
天虚子脸上沉重顿消，笑着摇了摇头，赶忙扶起张一林，说道：“傻徒儿，师父怎会反对你，蜀山要务在身，师父不能与你同去。担心你取那聚灵草遇到危险，况且即便你取回聚灵草，还需黄龙鼎。那酆都是天下妖魔聚集之地，罗刹更是凶恶难挡，你斩了他一个分身，他定然记恨在心。你要从他手中取得黄龙鼎，那比取聚灵草又难上许多了”
张一林抬头看着天虚子，眼神无比坚定，“师父，事在人为，我既然已知道这法子，成与不成，定要试上一试，方可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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