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知晓真相
马煜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周曜，周曜深吸了一口气，对马煜说道：“你觉得人类和异种相比，哪一个更强？”
马煜毫不犹豫：“当然是异种。”
周曜点头：“那好，既然异种的实力远胜人类，为什么却无法战胜人类，将人类灭族？”
马煜想了想，回想起之前的人类生存之战，天卫军携手作战的情形，他望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萧磊：
“那是因为天卫军指挥得当，人类对抗异种从不是单一作战，而是有规模有指挥的作战。异种虽然强，但却是一盘散沙，即便偶尔有几个聪明的高阶异种，也很快就能被人类制服。”
周曜“嗯”了一声，接着道：“我刚才说过，腐蝶最大的能力是寄生，他们的肉身脆弱，但若隐匿在大型异种身上，便是极其棘手的对手。之前的莱姆，就是最好的例子。”
马煜回想在洞窟的种种，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刚才从洞窟里飞出的腐蝶少说也有上千只，如果这些腐蝶都寄生在危险等级高的异种身上，这的确是很麻烦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异种就算没有被腐蝶寄生，也属于高级危险的危险种，虽然处理起来很麻烦，但也不至于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周曜见马煜神色仍带着困惑，知道他还未想通，便接着解释：“腐蝶是一种高级智慧生物，彼此之间可以通过振翅交流。所以当异种被腐蝶寄生后，它的身体和神志就已经被完全操控，从某种意义上，它已经被吞噬成了新的‘腐蝶’，若成千上万只异种被寄生，彼此交流，那么人类再次作战面对的，将不是单一的异种，而是成千只能够自由交流的高智慧异种。”
“换句话说，就是异种军队。”周曜强调道。
马煜被周曜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异种军队，他从未想过这个假设。h9绯菌素引起的二次变异，已经让异种的形态和智慧都提升了一个等级，攻击性大幅增加。倘若让他们能够实现自由无障碍的交流，那和真正的军队有什么区别？
“莱姆身为alpha异种，以前可以帮助我们压制异种对人类的不满和怒火，让彼此和平共处。可是腐蝶……是一种强攻击型异种，由它控制的异种军一定会尽可能将人类赶尽杀绝。”周曜越想越觉得棘手，眼下的形势已经不是简单的异种暴｜乱可以形容得了，如果说腐蝶是天卫军中主战派选择的新alpha，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单纯的想要借助异种作乱，来提升天卫军的地位？
这根本说不通，腐蝶远比蛇足蜈蚣更为棘手，它们本身依靠的是种群智慧，即便杀死一只腐蝶，对它们的影响根本微乎其微。换句话说，可以把成千只腐蝶都当做是alpha，它们可以操纵高危险级异种，彼此间不断交流沟通，对人类而言，这根本就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天卫军没理由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这个险冒的也太大了。
可是，从伯森的行动来看，腐蝶确实是天卫军主战派选择的新alpha，周曜在脑海里想了又想，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伯森和他背后的组织，也不知道腐蝶真正的危险性。
周曜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马煜自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之后，神色就一直有些不对劲，看着周曜的眼神也躲躲闪闪，像是在畏惧着什么。精装车平稳的开在荒野平原上，四周安静无声，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曜一直凝视着车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索然无味。然而周曜却望了很久，路边的野草被风吹弯，很快又站了起来，风时不时的卷起碎石和尘土，又重重的落下，重新压弯小草。
“马副官——”一直沉默无语的周曜突然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关于这次alpha换代的任务，你知道多少？”
马煜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冷汗直冒，不敢直视周曜的眼睛，躲闪着回答：“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周曜的眼神仿佛带着穿透力，可以撕破人的伪装，直击心灵。马煜根本不敢看周曜的眼睛，单就坐在周曜面前，马煜都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现在的周曜，和一开始那个人畜无害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此时就像是一只刚刚觉醒的猛兽，一举一动都带着威慑力，让人不容小觑。
“我们这一次出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回去的概率很渺茫。以你的胆识，躲都来不及，为什么要选择跟着伯森和姆尔维一起出城执行任务？”
周曜的问题一针见血，戳到了马煜的痛处。马煜此时已经心慌的不行，心跳飞快，然而理智却还是想让他继续挣扎一下：
“我、我是因为许上尉的命令，我才——”
“听萧磊说，你的官阶是买来的，能花费巨资替你谋求一个职位，想必你的家里应该是相当富有。”周曜打断了他的话：“以你的家世背景来看，你根本没必要听从许昊安的命令，更别说这个命令几乎就是让你去死……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所以我猜……你接到任务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次任务会赌上你的命。你早就知晓伯森要完成alpha换代，也知道我一定会带你们找到alpha，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你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新alpha腐蝶会这么棘手，这和你听到的不一样。”
周曜的分析让马煜如坐针毡，脸上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落，驾驶室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音，马煜一个激灵，微微转过头去，只见萧磊目视前方，一只手稳稳的把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冥王，枪口正对着马煜的后脑。
马煜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看见冥王的一瞬间就几乎要跪了，他慌忙举起手，泪眼婆娑的挣扎后退，彻底放弃了抵抗，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说，我都告诉你们！”
周曜其实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马煜和伯森都是天卫军中主战派的一员，只是马煜并未接触到什么核心的机密，他在组织中地位很低，上面给他的任务，只是辅佐伯森完成换代。
马煜在出发前，甚至并不知道这次任务的凶险性，因为伯森一直安慰他，说这次任务很简单，不过就是简单走个过场，而且任务完成后还能在天卫军中扬名，马煜这才答应跟着一起。
想必伯森带着马煜，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腐蝶”的孵化需要吸食异种，若莱姆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至少还可以把马煜投喂给它。只不过阴差阳错，马煜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掉落进石窟内，而是跟着萧磊一起，反而救了他一命。
“对于我，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周曜问道。
马煜冷汗直冒，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周曜，不敢说话。
“你直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周曜安慰他。
“上面说，找到alpha之后，就杀、杀了你。”马煜低声回答道。后脑上的枪用力了几分，死死地抵住他的脑袋，马煜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的喊道：“不关我的事啊，这是命令，谁让你是周宸夕的‘转生者’呢！”
撕拉——————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地面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萧磊猛地踩下了刹车，马煜被撞得七晕八素，脑袋重重的磕在了车身上，周曜也没坐稳，滚了两圈，慌忙拽住了车门处的把手。
马煜捂着脑袋刚一抬头，就看见萧磊阴沉到极致的面容，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手指用力的扣住扳机，随时准备扳动。马煜被萧磊强大的杀气震慑住了，这个男人即便是面对异种，也从未露出这种表情，可眼前的萧磊，就像是一只即将爆发怒气的猛兽，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萧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凶狠的像是要杀人，手中的扳机随时可能被扣响。
马煜被萧磊的表情吓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忙不迭的回答：“我我我、我说他是、周、周宸夕的转、转生者！”
“不可能！”萧磊低吼着打断马煜的话，眼里满是血丝，冰凉透骨的寒意涌上心头，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此刻的神情带上一抹令人心疼的痛楚：“周宸夕只是失踪了，根本没死，哪里来的什么转生者！”
马煜泪眼婆娑，死亡的恐惧紧逼着他，反而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面对濒临崩溃的萧磊，马煜索性破罐破摔：
“周宸夕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马煜的话，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击碎了萧磊十二年来坚持的幻想。萧磊只感觉到痛苦从心底深处不断地蔓延向上，如泥沼一般吞噬了他的身体，他被压的喘不上气来，冰冷的寒意笼罩四肢，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四周的动静，耳边没有任何声响，无声，静谧，安静的和死亡一样。
周哥哥……死了？
十二年前……就死了？
萧磊的脑海里不断地徘徊这两句话，长久以来支撑他的信念分崩离析，他几乎疯狂的拽起马煜的衣领，冰冷的枪口抵在马煜的额头上，他整个人几乎崩溃，心底里翻涌的痛楚将他淹没，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对着马煜喊道：
“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死了？”
马煜虽然心里清楚萧磊和周宸夕的关系，但是他却没想到萧磊居然会如此失态。眼下如果他撒谎骗萧磊，反而会更加激怒他，更何况萧磊的头脑很敏捷，稍微分析一下就能揭穿他的谎言，到时候他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心一横，马煜从衣兜里掏出他的智能通讯器，在一个封闭的文件夹里调出了一张照片。
“周宸夕死亡的消息一直被天启封锁，但照片和小道消息却一直不断，这张照片是当年在中心城地下情报处买的，据说是梦之谷监控摄像拍下的画面——”
照片拍摄的是腐化池，天启用来专门腐化死尸的地方，但凡进入腐化池内，无论是□□还是骨头，最终都会化成一滩水。照片中淡绿色的池水里已经变得有些浑浊，池水中央飘着一个空荡荡的白大褂，四周飘散着腐蚀不堪的衣物，萧磊凝视在那唯一尚完好的白大褂的胸襟处，呼吸一滞——
那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玫瑰金名牌，上面刻着“周宸夕首席研究员”几个字体别致的字，四周还镶嵌了四颗钻石，雕刻着绿叶状花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张名牌，正是萧磊曾经送给周宸夕生辰的礼物。周宸夕是个热衷于研究的人，在生活上常常粗心大意。每次换洗衣服的时候，他总会忘记摘下名牌，被他弄坏或者弄丢的名牌少说也有十几个。
周宸夕身份特殊，常常要出席一些重要的会议，他虽然在天启名气颇大，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得他的模样。为此，周宸夕常常被阻挡在会议室或者研究室外面，要靠萧磊或者其他同事证明身份才能进去。
周宸夕对此却并不在乎，名牌这种东西，丢了再做一个就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玩意。萧磊为了纠正他这个毛病，特意亲自设计字体、图案，并托人定制了这一枚价格不菲的名牌，从这以后，周宸夕便改掉了随手乱扔名牌的毛病，每天晚上都会规规矩矩的把名牌摘下来放在一个专用的盒子里。
这是他形影不离的东西，萧磊最清楚不过了。
铁证摆在他面前，萧磊再怎么想否认也做不到。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十二年来坚守的信念彻底崩塌，原来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他所爱的人，那个陪伴他成长的周哥哥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那可是周哥哥，他那么聪明，他是天启第一聪慧的人，就连执政官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他为什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是谁……害了他？”萧磊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声音低沉沙哑的让人害怕。
萧磊满目的血丝让马煜看的心惊，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马煜的心也有些不忍，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简单直白的撕开谎言，告诉他真相。
但事实就是事实，与其生活在谎言中，不如早日清醒。马煜狠了狠心，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萧磊：“听说他——是自杀身亡。”
自杀？
萧磊猛地一惊，他回忆起自己最后见到周宸夕的场景——那时他忍不住对他出了手，把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和盘托出，他记得周宸夕当时很吃惊，但吃惊过后，那双眼眸里却闪现出了几乎冷漠的神情。
萧磊恼羞成怒，他多年的感情没得到任何回应，周宸夕那双眼眸里闪耀着冷漠、怀疑和不悦，让萧磊的心瞬间如入冰窖。他失去了理智，将周宸夕压在了床上，禁锢住他的身体，肆无忌惮的掠夺他的薄唇，可是那个男人永远都保持着理智，面对被情｜欲折磨的几近疯狂的萧磊，从他的金框眼镜上投射出来的，依旧是理智到近乎冷血的目光。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周宸夕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那双冰冷的眼眸直视萧磊，将他多年的感情彻底摧毁。萧磊没有继续，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慢慢的松开周宸夕，几乎崩溃的跌坐在地，周宸夕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服，整个人很平静。
“从今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这是周宸夕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萧磊当时整个人几乎崩溃，只以为这是周宸夕生气时说的气话，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周宸夕当日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一直心事重重。
周宸夕是自杀身亡，没有凶手，没有仇家。他将死亡归咎于自己，甚至没有给萧磊一个发泄悲痛的地方，他走的消无声息，丝毫没有顾忌萧磊，即便知道萧磊对他炙热的感情，周宸夕依旧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就这么死了，你怎么敢就这么死了？！
萧磊的心仿佛被生生剜成了一块块，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周宸夕说，还有很多事没有和他一起做。他还没有为当年的冲动道歉，还没有得到他的原谅，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
这十二年来，萧磊每天都在想，如果再见到周宸夕，他会怎么做？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希望自己能成为配得上周宸夕的男人，他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打动周宸夕，让他彻彻底底的接受自己。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场空，到最后，他依然什么都没得到。
周宸夕……周宸夕……周宸夕……
萧磊的脑海里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从渴求、愤怒、埋怨、到最后的哀求，他只想再见他一面，只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只想再感受他指尖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瞬，他也想沉浸其中，永不再醒过来。
被痛苦吞噬的感觉让萧磊喘不上气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他就像是一个溺水垂死挣扎的人，不断地呼吸，却没有氧气涌入身体，痛苦占据全身。
“萧磊…萧磊…”着急关切的声音充斥在他耳畔，萧磊慢慢抬起眼眸，眼前人的容貌与记忆深处那双熟悉的黑色双瞳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
周曜的容貌和周宸夕并未有太多相似，就连声音也截然不同，但是周曜的眼眸却和周宸夕一样，漆黑明亮，仿佛其中蕴藏着满天星辰。
其实萧磊在看到周曜的第一眼，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然而当时的萧磊却只是把周曜当作是能够寻找到周宸夕的钥匙，并未过多的思考背后更深的可能性。有时候他甚至把这种相似性当做是一种预示，让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再次见到周宸夕了。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味道，同样熟悉的眼眸，却让他觉得心如刀割。这根本不是等待即将结束的预兆，这不过是一个血淋淋的真相，一个他根本不想面对的真相。
他的周哥哥已经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傀儡。
一个已经忘了他的傀儡。
萧磊猛的站起身，像是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退了两步和周曜之间拉开了距离。周曜的心凉了半截，从萧磊的眼中他看不到之前的关切，他只看到了痛苦，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
而造成他痛苦的根源，正是自己。
周曜清晰地感觉到，他心里萌芽出的对萧磊的感情再也等不到任何的回应了。萧磊心中一直等待的人是周宸夕，可是那个男人却选择了死亡，并留下了他这个名为周曜的替代品。
替代品终究是假的，在周宸夕死亡的那一瞬间，就奠定了他在萧磊心中永远不可撼动的地位。而他周曜的存在，只会让萧磊更加痛苦绝望。
周曜的情绪跌入了谷底，这种感觉，比死亡还要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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