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事有因果
洛云斐怎么都不会想到邹庭芳竟是要在月明阁当着各路街坊的面与她结为兄妹，昨日她回游西苑就立即命人备了牛羊和五谷，洛云斐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跟她结义。差点就想摔酒杯走人，可她哪能当着大庭广众驳心上人的面子。
“兄妹？”商墨璃在清风阁听翠翠说了这事感到十分惊讶。那天她找邹庭芳谈话，除了说自己不是商墨璃，还说了洛云斐的事。邹庭芳其实也感受到了云斐对她的感情，可她终究还是没有接受。
……
马蹄扣得街道咔哒作响，邹庭芳看着窗外的街景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义妹你看，那就是雅乐舫，明天我带你去。”
邹庭芳既不叫她洛姑娘，也不叫她云斐，“义妹”这个词看似亲近实则疏离听来竟有几分刺耳。“义兄”这个称呼她实在叫不出来，思考片刻还是开口道：“阁主。”邹庭芳看向她没有说话，只是刚才那份悠然自得消失了。
“阁主可否在前面请车夫停一下？”庭芳点头，洛云斐叫住了车夫。
二人在河边下的车，春末时节河风翠柳让人走在此处便觉得神清气爽，可眼下的情景反倒多了几分萧瑟。车夫牵着马在石路旁候着，她们则朝河岸边走去。
“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了。”这段时间庭芳想了很多，她顾念洛云斐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想着云斐如今处境的困难全由自己造成便暗下决定要认她做妹妹，如此一来云斐便有了一个暂时的依靠，并且能止住流言，可云斐却笑了。
“好一个痴情女子。”洛云斐口中的痴情女子既是自己也是邹庭芳。“云斐自知出身贱籍，奈何情难自控。”
邹庭芳叹了口气道：“洛姑娘，邹某已有家室，并不是姑娘不好。”
“云斐知道阁主深爱夫人不敢奢想阁主偏爱，只求能为奴为妾侍奉阁主。”
“姑娘何出此言。你我既结为兄妹，姑娘便有机会脱离贱籍，庭芳不才有一妻足以，作为兄长日后我必定为你择良婿。”
“阁主果真铁石心肠，就算知道夫人其心已迁，阁主却连半点怜爱也不愿给予。”
“一份爱怎么可能分成几份？墨璃不会变心的，她只是病了你不会懂。”
“我不懂？”
“我二人的情意决不会变。”
“不懂？我如何不懂？男/欢女/爱，洛云斐见过太多。莺莺燕燕，青楼寻欢，妻妾成群，窃/玉偷/香，皆是那些有家室之人，有多少人能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云斐自初次见到阁主，便决意日后要为妾为奴侍奉阁主，哪怕阁主对云斐只是一晌贪欢。”
“你我本是陌路，又何必如此用情。”
“陌路？阁主可还记得十一年前在梵天街头被你救下的小女孩？”
“什么？”邹庭芳想了想脱口而出，“阿玉？不可能，不可能。”
“没错，我就是阿玉。”
……
时光的流逝宛若面前这条河流，洛云斐将自己这些年放在内心的爱慕以及如何四处寻找邹庭芳的经历全都说了出来，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暗自垂泪，一旁的庭芳听得心酸也几度湿了眼眶。
“阁主说日后要以兄长身份为云斐择良婿，可是即使脱离了贱籍也无法抹去委身青楼的过往。如果连能够善待云斐的阁主都不愿意，那么即使嫁做他人妾，云斐也不过是个浪/荡的玩物罢了。”
邹庭芳闭上眼又抬头看了看天，当初被小女孩阿玉拒绝认她做哥哥时，年幼的庭芳并没想过那么多。江山易改岁月变迁，那女孩不过是她多年来所帮助的其中一人而已，这段往事久到几乎已经忘了。庭芳哪能想到数年后阿玉成了洛云斐，而这十一年来支撑云斐拼尽全力坚持的每一步都是对小公子邹庭芳的思慕。
“委身青楼，遭遇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甚至要我付出更多代价都可以。只要，上天能让我再见你！”邹庭芳一言不发，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住洛云斐，她觉得很对不起眼前的女子。
这一个拥抱，洛云斐等了太多年，她回抱邹庭芳道：“我可以等，在你决定之前我会耐心等你的答复，但我真的不想与阁主只是兄妹。”庭芳没有给云斐答案，她脑子很乱。明知自己是真的不爱，却实在无法亲手打破她做了十一年的梦。
之后的一段时光，洛云斐对邹庭芳比之前更加体贴，反正一切都已说透她也就不再掩盖那份倾慕。两人终日虽以兄妹身份一同打理月明阁和雅乐舫，但六婶、婉儿和翠翠却看得明白。商墨璃只知拉着她们逛街玩耍，丝毫也不在意阁主。
“夫人究竟怎么想的？怎么可以让阁主和洛姑娘整日出双入对？”就连婉儿都着急了。
“可不是，再这样下去，阁主的心都飞走了。”翠翠大口吃着甘蔗，不咸不淡的在一旁搭话。
或许是身边有人陪伴，邹庭芳的心中多了一点慰籍，到了七月她的身体竟渐渐恢复了……
七月的某个夜晚，一匹黑马在游西苑后面的竹林前停了下来，来人是清尘。
“邹阁主，我去了清风苑，商姑娘告知您在这里，我便来了。”
“查到了吗？”
“姑姑让我来报，商姑娘的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封信是姑姑给您的。”
“姑姑可有说什么？”
“姑姑让我转达阁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替我谢谢姑姑，你们多加小心。”
“是。”
邹庭芳准备回去，却见清尘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清尘还有件事没有做完。”
“什么事？”
“取阁主性命。”边说边拔了剑朝邹庭芳刺来。庭芳没有武器，只得一个闪身右脚勾起半截地上的断竹作为武器。
“清尘，你这是做什么？”
“阁主当知鉴真堂的规矩，不救梁国人/妻。阁主为了救自己的夫人竟谎称商姑娘是你的义妹，这就是失信者的代价。”清尘说完一跃而起，用剑直劈庭芳面门，庭芳挥动竹竿抵抗，杆子生生被砍成了一节又一节。
“墨璃虽然是我妻子，但她是姜国人。昔日她在风雪中救了我，如今即使她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一定要救她。这与姜国还是梁国没有关系！”
“骗子的借口。”清尘依旧没有手下留情，庭芳左闪右闪渐渐处于劣势。清尘暗笑她走投无路了，没想到眼见着就要刺中邹庭芳，竟被她双手合十死死压住了剑。啊？这招竟是大日如来佛手，清尘暗叫不好。还来不及他做出反应，直接被邹庭芳按着剑的双手牵着一拧，瞬间整个人跟着剑扭转。“咔”的一声，持剑的手臂肩胛骨直接被强拧断，邹庭芳没有给他一丝机会喘息接着一脚将他踹出好几米。
一口血喷了出来，趴在地上的清尘脖子旁架着自己的剑。“杀了我还会有其他人来。”清尘不屑的笑着。
“你们帮我救回了墨璃我是不会杀你的。请帮我给姑姑传个话，告诉她等邹某报了大仇，我甘愿以命领罚，只请她不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庭芳说完将剑锋朝向自己把剑柄递到清尘手中。
“好，今日是我败了，口讯我会告诉姑姑，不过如果下次再来杀你，恐怕你就没这么好运了。”说完拿过剑迅速跑上马背骑走了。
乱世之中为了生存，每个人都要拼尽全力才能换取一丝空间。在姜国有一类人专为别人解决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所谓上不了台面包含了杀人、劫囚、窃密等，不过这类人不是以钱为交易，而是以承诺为交换，姑姑、柳意与清尘便是这一类人，他们所在的帮派名曰“鉴真堂”。
若干年前，梁姜两国爆发战争，彼时尚未建立鉴真堂的赵凯惨遭梁国士兵屠杀爱妻，可造化弄人他又被好心的梁国佃户救回了性命。后来赵凯建立帮派成为帮主做了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虽然会接梁国人的单，但他立了规矩：决不救梁人/妻……
邹庭芳回房看完信，将桌上的杯具掀了个粉碎。“商墨渊，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
去年十月下旬，庭芳临出发却不见妻子送行，直到上了马车才发现墨璃竟然就坐在车上。
“夫人这是答应要与我同行？”庭芳又惊又喜，搂着墨璃一脸幸福，夫人果然最爱她了。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因为一时贪恋就要墨璃答应她如此愚蠢而不顾后果的决定……
邹庭芳带着商队用了一个月时间才进入姜国境内，在紧邻边境的宏广城外庭芳对墨璃讲：“我父亲当年是在这城外战死的，他曾说做武将能马革裹尸也是荣耀，可父亲连尸身都被狼吃掉了，他的部下只带了一颗被啃烂的头颅回汶今交给我娘。”墨璃见庭芳触景伤情便摸着她的头，让她靠进自己怀中。
“人的欲望没有休止，国与国之间总有战争。”
“是啊！就连眼前的和平也不知何时会戛然而止。”
“并不是人人好战，百姓总是希望和平的。”
“是啊！姜国的兵将杀了我的父亲，你这个姜国女子却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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