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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反目为敌


转眼又过了好几个月,这日,诸将在得到萧允晏的指令后纷纷散去,军帐里只剩了罗鹄以及一名文士。罗鹄向萧允晏禀报:“殿下,探子的消息:前日,翊王殿下大军大胜了赵树的军队,令赵树的二十万大军折损了过半,如今翊王军队已经突破三江源了。”

        萧允晏感慨道:“这赵树,果然是老奸巨猾、老当益壮!竟然能跟六哥对峙这么长时间。”

        “所幸,翊王那边总算是突出困局了。唔——还有一事……”

        见罗鹄又有些支吾,萧允晏知道罗鹄必定又是要禀报赫连漪的事,便道:“说吧。”

        罗鹄道:“夏国公主前日里已收复了新宜、会昌、杜琅三地,日前又有些文臣武将投奔了她。她现在在大宁朝野成了人心所向。”罗鹄悄悄看了看他,见他认真听着,只得继续:“以她这么个收复的速度,保不准会比我们更快到达烟陵。”

        萧允晏望了望那名幕僚,道:“冷先生,你怎么看?”

        冷先生道:“小罗将军说得对,夏国公主不费一兵一卒,便已轻松收了五城。我们是浴血厮杀,而他们却只是动动嘴皮子便可。再过些时日,他们的声望只会越来越盛,兵卒也将越来越多,赫连定邦三面受敌,内忧外患。赵树和赵海是跟翊王殿下杠上了”说着,他走到行军沙盘前,从最西北边的几座城池一路划过来,最后又划了一道弧线:“在下以为,他们的计划应是从杜琅再夺定沂,定沂再下定泸,定泸之后便是繇江,有了繇江这道天堑便能暂时稳定这块地方,然后再沿繇江西岸一路往下,直到烟陵。”

        萧允晏听罢点了点头,“繇江到烟陵不过只隔了五座城池。”

        冷先生又道:“殿下,在下以为,赫连定邦已如困兽,挣扎不了几时了。而这位夏国公主身边,据说她扶持的赫连泽虽然年少,但为人通透睿智,很是得人心,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冷先生所说的赫连泽便是丹增,对于丹增的评价,萧允晏很是认可,只是他太清楚丹增的真正身份,倒也不以为意。

        “还有公孙治跟苻大胜这一文一武的威望自不必说,即便是年事再高,只要有这二人坐镇,便能震慑四方,也能收获一大片人心。再有就是吕仲简……”冷先生忽然想起日前的事顿了一顿,见萧允晏却是神色如常,也便不再顾忌:“这吕大人近年来可谓是名满天下,更有人拿他跟管仲乐毅、卧龙凤雏相提并论,可见此人着实不简单。还有这位夏国公主本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策于千里之外……”

        冷先生正好是在赫连漪入唐嘞为质时来的,只以为萧允晏跟吕氏父女有瓜葛,赫连漪的事他却一概不知,罗鹄多次想稍微提醒他些,此时终于轻咳了一声。萧允晏知道罗鹄的意思,故作一脸寻常之色,道:“那冷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认为:这夏国看似大楼未起,可根基却坚固无比。假以时日,我们真正的敌人应是这位夏国公主及她身后的那一群忠臣良将。”

        萧允晏听着冷先生的话,忽然正色地点了点头,又低头仔细看了看,问道:“没错,那冷先生的意思我们该如何防患于未然呢?”

        冷先生又从下往上划了道弧线,“殿下,我们原先的计划是从合川、灵水、灵沃一路直下,但如今,依在下看,我们似乎更该趁早占据有利之地,堵住他们通往烟陵的去路。”

        “冷先生的意思是?”

        “从高芝的渠城由西向东再开辟一条战线,抢占洮渚城。”

        “好。”听了冷先生这话,萧允晏只在一瞬间便点头赞同,罗鹄看了他一眼发现:萧允晏的脸上忽然一改这些时日以来的萎靡之气。他便明白,萧允晏其实早有此心,只不过等着冷先生说出来而已。罗鹄道:“那殿下,明日我去渠城。”

        “明日本王也亲自前去,渠城那边本王打算用最少最精的兵力打最漂亮的仗。”

        杜琅,赫连漪的营帐。吕仲简正向赫连漪禀报:“公主,今日有消息传来:说赫连定邦已经准备将这北线的太守守将全都撤换成他自己的亲信。”

        “好,这对我们来说是绝好的机会,我等的便是这一日。吕大人,安置在各州城的人都准备妥当了吗?”

        “都妥当了,只等着赫连定邦一声令下,我们的人就会开始各自行动。”

        两人正说着,忽然杜绍桀匆匆进来,话到嘴边,想开口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踌躇起来。赫连漪见状,问道:“什么事?”

        “公主,霁王殿下已经在渠城驻扎下军队了。”

        赫连漪听罢,握着的笔忽然跌落到案桌上,墨迹瞬间晕染了半张纸。赫连漪看到自己辛苦了半日的心血付诸一旦,赶忙将笔拿开。再抬头时,脸色苍白如雪。

        “公主,你——没事吧?”杜绍桀看出赫连漪脸色不对。

        赫连漪悠悠应声:“没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杜绍桀出去后,赫连漪问:“吕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吕仲简道:“此事在臣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还有”

        “还有什么?吕大人直说吧。”

        “霁王最近似乎卯了一股劲,行事比以前更为狠绝,他似乎一心只想着如何早日攻占洮渚城。”

        赫连漪依然是咬着牙硬着心肠不让自己展现出半分软弱的样子。

        话说到这份上,吕仲简也便趁势将积压在自己心中却一直没敢提起的话一股脑儿全盘托出:“公主,臣以为:大宁早已是摇摇欲坠,这大厦在顷刻间便会崩塌。大宁不足为虑,翊王那边目前还在跟赵树对峙,赵树虽老,尚能饭,赵树虽折损了十万的兵力,但还余十万。翊王骁勇善战,但赵树也是老谋深算,以赵树的十万兵力对阵翊王的五万兵力,臣估计翊王还要焦头烂额好一阵子。而我们目前所要做的便是早些筹谋布局对阵霁王,也许将来,我们跟霁王会有一场恶战。也有可能——并不需要,或许一切只在于公主的取舍而已。”

        吕仲简的话讲得婉转,但赫连漪全都听明白了,用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只觉得脑袋已经越来越沉。

        “公主,是不是又犯头痛症了?”沈留香矮下身子,替她轻轻揉捏了起来。

        “本宫要休息一下,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赫连漪如今已俨然如同一国之主,威仪日盛,吕仲简和沈留香在她面前都不敢有一丝地僭越,于是便出了去。

        出了门,见齐越守在外面,齐越低声询问:“方才杜将军说的是不是霁王殿下驻军在了渠城?”

        “正是呢,你没听错。”沈留香回应着,却是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齐越看着沈留香,越看越觉得奇怪,“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哎……”沈留香忽然叹了重重地一口气,“我了解公主,如若她跟霁王殿下日后能再重遇,说不定是件好事。”

        “你这是妇人之见,此事毕竟事关国之大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留香却不以为然,“我只相信殿下不会为难公主便是。”

        暮色苍茫中,赫连漪站立在辕门的角楼上,遥望着烟陵的方向。

        校练场上,一阵阵地喝彩声还依然此起彼伏,新夏国自建立,虽还不曾动过一兵一卒,但苻大胜一直用着最严苛的方法亲自操练着军队。

        赫连漪放眼望去,看到作为新夏王的丹增也在其中,原来刚才是他在挽弓搭箭、百步穿杨,引得众人连声喝彩。丹增虽被尊为新夏王,但近日来,他在兵法、阵法、汉语、骑射上无一松懈,而他为人宽厚谦逊,行事极有分寸,向来能平视军中任何兵卒,使得他越来越得人心。

        在校场的丹增总是意气风发、飞扬恣肆,赫连漪望着他,对齐越道:“齐越,去请平宁王来。”

        “是。”

        不一时,丹增就上了角楼,朝赫连漪道:“丹增见过公主。”

        赫连漪回过头,望着丹增无奈地道:“丹增,跟你讲过多少遍了,无论有没有人,你都该叫我长姐。”

        丹增沉默不语,赫连漪知道他不是记不住,只是坚持不肯妥协而已,只得自己妥协:“算了,算了,私下无人的时候,随你高兴便可。听你的汉语又长进了不少,最近功课学得怎样?”

        丹增只简单回了一句:“挺好。”

        赫连漪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极为简单的回应,笑道:“确实不错,公孙大人、苻大人和吕大人都夸你又聪明又好学,丹增,假以时日你必定成就非凡。但你可曾想过,以你的才智栖身于一个小小的唐嘞,是否太过屈才?”

        丹增忽然满是警惕的眼睛望着赫连漪道:“可公主当初答应过我的,一旦事成,便会让我回去。”

        赫连漪道:“丹增你来看看,那么多的城池,那么多的土地,将来都会是属于你我的。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它将来只会属于你一个人,我自然也会甘心情愿向你称臣,你真的不愿意吗?”

        “不愿意。”丹增意志坚决地拒绝。

        “你是赫连家的人,你身上流淌着赫连家的血脉,你该留在这里。”

        “我答应过狼主,我会回去的。”

        “唐嘞地僻人稀,民生凋敝,它能带给你什么?况且,那么多人竞争,狼主之位未必是你的。”

        “狼主之位是谁的,都没关系。唐嘞它不会带给我什么,但我愿意和我的族人一起守护在那里。”

        赫连漪终于不再说话,终于明白,为何他能如此深得人心。

        忽然空中一只飞鸟振翅从两人眼前掠过,转瞬间又消失无踪。赫连漪望着飞鸟在倏忽间远去的影迹,忽然心有所感:“丹增,你羡慕飞鸟吗?”

        丹增淡淡应声:“不羡慕。”

        “为何?难道你不羡慕它的自由吗?”赫连漪对他那脱口而出的回答有些意外。

        丹增反问道:“我本来就自由,为何要羡慕飞鸟的自由?”

        丹增的话让赫连漪一时哑然,“难得你不曾在心里怨我剥夺了你原本自在无拘的生活吗?”

        丹增摇头道:“没有,无论我在哪里我都是自由的,我们族人有一句话:心若自由陷于牢笼也自由,心若有枷锁,即便置于浩瀚天地也被束缚。”

        赫连漪略微思索丹增的话,忽然明白:原来自由或不自由全取决于自己的心?原来她的牢笼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建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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