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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光阴二


地铁是大都市里最划算的交通工具,没有之一。

        人们花着最少的钱,享受着亿万级别的出行规模,还有打得丝毫不吝啬又冬暖夏凉的空调。

        回家时早一站出了地铁去超市采购,因为孟迎她妈马昭仪说要和老闺蜜去逛街没空管饭,让他们自行解决。

        两人各自纠结思考半天,对上眼神时又仿佛一脸看透了彼此的模样,异口同声了句“火锅”之后,相视而笑。

        从前马女士做饭一向讲究“民主”,总是先问薛司旸想吃什么,再去象征性地问自家闺女。

        在得到了两人颇有默契的“都行”、“随便”这种模棱量可的回答之后,总不耐地将锅铲扔到一边:“赶紧说。”

        报不上菜名的两人就经常拿火锅来敷衍,以至于在某几个月里,孟家吃遍了几大菜系里各种风味不同的火锅。

        后来,这也自然而然就成了两人犯选择困难症时的小默契。

        等开锅的间隙里孟迎才想起来她身上还承担着帮室友们带午饭的重任,那个名为‘盘丝洞’的群里不断刷屏着消息。

        孟迎你是去月球买饭了吗?

        孟迎你再不回来我们就真饿死了。

        ……

        和姐妹们说明了情况道过歉,大家表示谅解,却也不打算轻易放过。

        一顿气势汹汹的表情包轰炸和几句‘青梅竹马’的调侃之后,阿绥补了句语音:“回来的时候带一份哈批套餐。”

        另外两个室友也跟着附和,打字说一定要吃到薛司旸亲手买的才行,毕竟是他半路把人给拐走了,连带着她们的午饭一起。

        孟迎拿给薛司旸看,理由很简单,要他转账。

        后者眼风匆匆扫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忽略重点,问了个相关但并不重要的问题:“什么是哈批套餐?”

        回忆了一下,名字好像是阿绥给取的。

        当时几个人正在读大一,偏理科的公共课又多又难,像孟迎这种高中就严重偏科的人到了大学里没有老师掰开了揉碎的讲解,压根就不太能学明白。

        伴随着沮丧的同时还有各种的崩溃。

        可后来室友们就逐渐发现孟迎的自我消化能力实在是非常的强大。

        上午听课时还抓耳挠腮,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恨不能直接棒打高数线代和大物这群害人性命的小妖精;而下午就能舒舒服服地平躺在宿舍的床上,神似八戒刚偷吃完西瓜的那副懒散模样。

        情绪转变的关键就在于那几顿雷打不动的加餐——鸭货套餐。

        那时候大家并不熟悉,也无意窥探隐私,只知道是她嘴里一个没怎么提过其他信息的‘学长’给送的。

        阿绥以为只是个普通‘追求者’,还嘲笑说:“我佛慈悲可也不渡哈批,哪有人安慰姑娘送这种过于别出心裁的东西。”

        可嘲笑归嘲笑,每次孟迎领了外卖,几个室友虽然嘴上很双标地叫着‘哈批套餐’,但吃的时候又觉得送东西的人这种‘牢牢抓胃再抓心’的策略其实很会。

        就算后来知道了那个傻唧唧的人是就是她们心中的男神,可叫习惯的名字也还是改不过来。

        每次老师布置了小组作业,或者要通宵赶ddl、大作业的时候,几个人轮番去栅栏处领套餐,配送小哥儿都一脸‘老熟人’的模样。

        想到这里,孟迎又讪讪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讲话了。

        总不能和他说哈批就是你吧。

        --

        门被敲响的时候,第一锅清涮羊上脑刚好飘熟。

        三局两胜的石头剪刀布孟迎输了两局,认命地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对情侣。

        男生是个卤蛋头,叫周泽忱,牵着自己羊毛卷的女朋友和她打招呼:“孟仙——”

        话没说完,就被孟迎一副‘你敢叫出来我就敢掐死你''的表情给噎了回去。

        四个人是发小但不同校,没有刻意约定而同一时间回家,现在又即将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周泽忱将薛司旸赶到了和孟迎一顺儿的方向坐下,笑嘻嘻和对面无语到不想讲话的两人说:“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啊。”

        孟迎把鱼丸虾饺毛肚这种烫烫就能熟的东西和金针菇木耳这种且得煮的东西统统混着扔进了锅里。

        抬眼看着对面无休止秀恩爱的两个人,表情和地铁老人看手机那样无比嫌弃。

        心想:这种孽缘不要也罢。

        薛司旸一向无所谓吃什么,吃得少,也吃得快。

        筷子很早就撂下了。

        周泽忱也是学医的,看着好兄弟一张清心寡欲不争不抢的脸,想起来上午班导群发的参赛名单里没见他的名字。

        明知道最后结果也还是要问一句:“阿旸你不参加这次高校之间举办的大学生医学技术技能大赛?”

        “没兴趣。”

        老气横秋的回答,孟迎偏头看他一眼。

        吃完饭收拾干净,周泽忱就拉着薛司旸去他家打游戏。

        苟了几把胜方mvp后放下手机决定去照顾照顾自己的好兄弟。

        现实可不像是青春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学霸十项全能。

        拿薛司旸举例子来说,学习好毋庸置疑,但打游戏的水平稀烂却也是公认的。

        凑过去粗粗瞧见了好兄弟不玩逆水寒这种新人友好的游戏而选择了难度不小的塞尔达旷野之息,周泽忱老父亲般颇为欣慰地拍拍他肩膀,以为这是终于要挑战自我了。

        但等离近了再仔细一瞧,气得他差点喷出老血来。

        switch屏幕里的林克上蹿下跳,在海拉尔旅游完又去摘苹果摘蘑菇装修房子。

        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儿。

        周泽忱皱眉,嫌弃极了。

        偏薛司旸不理他:“离我远点。”

        让他走剧情被回怼“要你管”。盯了一会实在心塞,又拿出杀手锏来诱惑他,让他去救公主:“公主很漂亮的。”

        薛司旸也属实是有点油盐不进,只觉得漂不漂亮的也都是纸片人而已,关他什么事:“我又不在乎。反正塞尔达都在里面一百年了,再多待会儿也无可厚非。”

        周泽忱认命地笑了声:“是是是,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世界上除了孟仙仙大概也没有你在乎的人了是吧?”

        不过是随便逞得口舌之快竟让薛司旸肉眼可见地一愣。

        一秒的停顿被精确捕捉,周泽忱耍贱般地站起身就要往孟迎家里冲,却早就被人预判了动作。

        薛司旸长臂一搂,直接锁喉往卧室里拖,“咚”一声骨骼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周泽忱龇牙咧嘴,直呼谋杀。

        薛司旸告诫的语气算不上好:“要么咽进肚子里,要么……”

        后面就没再说了,比个抹脖子的动作自然懂得都懂。

        周泽忱悻悻地隔空将嘴巴拉上拉链,又立起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头表决心。

        即使这样薛司旸依旧觉得苦恼,好兄弟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两肋插刀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但也架不住女生在他面前撒娇卖萌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出卖队友。

        安静了没几分钟的周泽忱发现自己遗漏了某项重要信息还没问清,立刻摇身一变恢复了刚刚那副活跃又狗腿的劲头。

        男生八卦起来丝毫不逊于女生,而他活脱脱就一条闻着肉渣味儿要誓死追到底的恶犬一样,紧追着薛司旸问孟迎知不知道他的暗恋。

        不搭理他,他就神在在地自问自答,不会的题也能理有据合情合理地猜出来。

        直到在最后一个疑问上,关于好兄弟为什么会喜欢上孟迎那样的姑娘,他还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度觉得此题无解。

        床头柜上的相框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合影,四个人一水儿的蓝白校服,勾肩搭背地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照的。

        薛司旸难得一副笑得清风朗月的模样,而臂弯里佯搂着的孟迎更是将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直接笑眯成了一条缝。

        从前单单纯纯地看也就觉得是兄弟姐妹一家亲,可如今知道不寻常的秘密再来回味,别说还真有点儿岁月静好的初恋气息。

        周泽忱端详半天,大梦初醒,预防万一,抬脚踢了踢薛司旸的裤管:“要是你哪天把我和我女朋友那半张碍眼的照片给剪下来了,可千万记得给我送去啊。”

        薛司旸没接话,因为深谙那句‘不与傻瓜论长短’的真理。也搞不懂他脑子里究竟是细胞组织器官,还是和成泥的浆糊。

        当然也有可能是用细胞组织器官和成的泥浆。

        周泽忱又问他:“你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不去和她说清楚,这样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良久的沉默之后,薛司旸给出了答案。

        打小他就是个比同龄人更加理性的人,无论内心多么渴望甚至是怂恿着做什么,他都能平静下来分析利弊。

        亲情一样,譬如即使不那么喜欢自己的亲爹和后妈却也从没红过脸,不算是左右逢源,顶多是懂得人情世故收敛锋芒。

        爱情当然也一样。

        吊桥效应告诉人们令人感到心动的未必就是爱情。

        爱情需要感性,也更需要理性。

        那一年密闭狭小的屋室内,呜呜作响的空调冷风,充斥鼻尖混合药水却也好闻的味道,还有明媚少女的脸庞笑意……

        混乱的心跳究竟是环境使然产生的暧昧,还是源于内心渴望滋长的某种情愫,薛司旸不愿糊弄着将错就错。

        他急需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一探究竟,甚至是需要某种实验来佐证自己对孟迎的喜欢是否关乎男女之情。

        周泽忱不懂什么深奥的理论,收了目光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

        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在感情方面能抢先这个处处优秀的人了,缺德地直接笑出了声:“得嘞,您就摁着牛牛使劲憋吧,憋着憋着可就牛不起来了。”

        带颜色的笑话让薛司旸忍无可忍:“滚。”

        --

        孟迎吃完饭也没有心情睡午觉,她上学期挂的那科是可以称之为水课的一节选修课,期末大作业就是一篇小论述,按助教的话就是随便写写都不至于零分。

        问题就是她压根没写,压根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作业。

        所以薛司旸和周泽忱回来的时候,两个女生正在为一篇一千五百字的历史题材论述题抓耳挠腮。

        周泽忱丝毫不讲究邻里邻居的感情,进门拉了女朋友就要回家。

        在被孟迎央求着一会儿再走帮她想想作业怎么写的时候,一脸不解地反问她:“你怎么不找你家薛司旸去啊?别说他帮你指导了,说不定你哄哄他他都能帮你写喽。”

        觉得这话别扭,可孟迎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切入点,半信半疑地用眼神询问薛司旸。

        周泽忱一步横跨在两人之间阻挡了交流的视线,本能地为好兄弟当起僚机:“他什么不会啊,简直就是个全能人好吧,想当年那可是高考状元,而且他们大创实验组的论文都是他写的。找他去,补考一定能过。”

        这种时候孟迎也来不及考虑话里的水分有多少,只觉得能找个大腿抱还要什么自行车,期待着问远处的人:“真的吗?”

        瞧着眼里亮晶晶的孟迎,薛司旸第一次有了想要在并不熟悉的学术领域里掩耳盗铃的想法。

        “拿来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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